菜园“寻宝”

每年秋天拉秧的时候，母亲总是兴高采烈招呼我和哥哥：“走！去菜园寻宝喽！”我觉得母亲的表情跟菜园的氛围有违和感，面对菜园的衰败，如何还能笑得出来？田野的风有些冷了，举目望去，四野萧条，真让人提不起兴趣。母亲兴致倒是很高，指挥我和哥哥一畦畦收拾菜地。

我一边翻着枯萎的藤蔓，一边沮丧地说：“瞧这菜园都成啥样了，前几天还满园瓜果呢，现在只剩下几个歪瓜裂枣了。”哥哥忽然冲着母亲喊道：“妈，这有个茄子，这么小个儿，还要吗？”母亲说：“要！啥样的都要！”我举着手中的一根细小的歪黄瓜说：“看，这黄瓜长得畸形，真难看！”母亲让我们看她找到的又青又小的西红柿：“别看这西红柿不起眼，可都是宝呢！”

在母亲眼中，拉秧时收获的最后一轮蔬菜都是宝。小茄子、歪黄瓜、青西红柿，还有几根长豆角、几个小辣椒，这些蔬菜藏在枯枝败叶间，找到它们真像寻宝一样。我替那只小茄子可惜，它晚生了一些日子，刚刚计划铆足劲长的时候，寒冷突然而至，它不得不向季节妥协，停止了长大。小茄子真是“生不逢时”啊，它的那些同伴们，早早就长得大气端庄，被人采摘下来，成为盘中美味，成就了一番“事业”，此生无憾。而它像是壮志未酬的将军，落得悲壮收场。最后一轮蔬菜，个个都壮志未酬，真可怜。

我把这个意思讲给母亲听，她却摇摇头说：“这些蔬菜一点不可怜，它们一直都在努力生长，顽强地对抗着寒冷，个个都是毫无畏惧的勇士。这个菜园里，到处都是不怕寒冷的勇士：仍然绿着的叶子，不肯萎谢的藤蔓，还能看到花呢……”母亲做代课教师的时候，教的是初中语文，她的话总让我和哥哥听得入神。哥哥听母亲这样说，在菜园里细寻起来，竟然真的发现了一朵紫色的豆角花。那朵小巧的紫花，像灵动的小蝴蝶，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这样说来，我们在菜园里寻到的瓜果真是宝呢。

最后一轮的采摘完毕，满满两大竹篮的收获。这些瓜果，统统都是怪模怪样的，完全不像原来的蔬菜那么水灵。我指着罢园的蔬菜说：“原来的菜又脆又甜，可这样的菜怎么吃呢？”母亲说：“各有各的味儿！罢园的菜可好吃呢，一是因为蔬菜被霜打过更甜了，味儿也更厚了。而且这时候菜少了，物以稀为贵，这些菜吃起来更觉得好吃。”母亲看待事物总是如此，让我和哥哥觉出自己的肤浅。

菜园里的瓜果收拾完，我们又把枯萎的藤蔓拉下来，堆到一旁。菜园空了，空得那么彻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望着空荡荡的菜园，忍不住叹了口气。母亲却喜滋滋地说：“来年春天，这里又是瓜果满地喽！”她的眼神里，有着无限憧憬。

我佩服母亲，无论面对什么，她都能用积极的角度看待，正面解读，带给我们正能量。我忽然明白，母亲说的菜园“寻宝”，不仅仅指寻到最后一轮蔬菜，而是从“寻宝”中悟出的道理。（马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