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小县城的社会形态

在中国，除了大中型城市和广大农村之外，还有一种占据了相当大比例的行政区域：小县城。知乎上常见调侃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十八线小县城”的网友，但是不知道是否有人真的了解过十八线小县城具体的社会生态——这和中国的政治生态其实是息息相关的。

一、县城的自然条件

县城的自然条件一般来说，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城市的交通（指的是和易于到达或者易于修筑道路的程度）一般来说都是很好的，或者说相对于周围的地域来说是很好的。乡村则一般不是那么容易到达，或者说道路的承载量不是特别大。县城在自然交通便利程度上处于中间的位置，这是一个很特殊的位置。所谓的社会生态，其实就是人利用关系的方式的集合——我们平常说到的办事，实际上多多少少就是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只有在信息化时代之后，才有了把固定流程的事情绑定到电子设备上的操作。而交通的便利程度一般能够决定有多少流动人口，流动人口带来的就是贸易和需求，由此催生的各种隐藏在社会中的关系网络，是研究的重点。

二、县城的关系网络

要办事，在不同的行政区域中采取的手段和途径大相径庭。一般的规律是，原始程度：乡村 < 县城 < 城市，复杂程度：城市 < 乡村 < 县城。为什么县城的复杂程度是最高的呢？原因在于，县城关系网络是乡村关系网络体系和城市关系网络体系的杂糅。它既有原始，甚至是黑暗的一面，也有相对开明，开放的一面。这是人口的流动决定的：乡村的人口相对固定，因此很多习俗甚至是每家每户的功能都是世袭的——你要打铁一定找陈家，要买布找李家，要在村里办点事，你就得找那个平时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的老王头，他专门负责处理关系，他儿子大有接他班的趋势。实际上只要是相对封闭的地方，为了方便生活，总是以家族，血缘来划分功能性职责。而城市的办事流程是固定的，但是办事的人并不关心是谁——你会记得你去银行柜台办理业务的那个柜员，或者去派出所办理户籍之类的麻烦手续的时候跟你解释各种奇怪规章制度的民警是谁吗？不会，因为记住了也没有用。权责划分的非常清晰，每个人几乎都落实到了固定的责任上，而且就像螺丝钉一样随时可替换——这是流水线化的思想，在中国几乎被用到了极致。因为不这么做的公司或者组织必然无法适应巨量的流动人口，你不知道今天还在上班的这个人会不会因为攒够了钱明天就要回老家，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替代乡村原始的家族式功能性职责划分。

县城就不一样了。它的人口既相对固定，又有相当的流动性。很多乡里的人说“进城”实际上进的是县城。而县城里，掌握着各种资源的人不止一个，但是也不至于像城市那样，多到数不胜数。实际上县城的关系处理技巧既可以用在城市里，也可以用在乡村中，稍加修改即可。县城中一般会有固定几个比较大的，相对可靠的固定办事家族——你要打铁，陈家、唐家、李家都行，要买布，要买鞋，林家、宋家、王家也都可靠。你要找能办事的，xxx、yyy、zzz都是万事通，他们会帮你联系某人。只要给好他们喜欢的礼节，事情基本八九不离十；不给礼节，他们也会办事，不过效果就比较敷衍了。而且谁来办事，这些家族或个人都来者不拒。这就体现了一个特点——县城的关系网络本质上还是乡村关系网络的延伸，只不过掌握资源的多了一些，选择多了很多，而且不一定要搞好关系，找他们办事也可以是公事公办，面子给足了，事后各回各家便可。但同时，在结构和形式上，县城和乡村并不相同：县城一般不是直接以家族的形式对外办理事务，而是通过像模像样的“公司”、“单位”，甚至政府机关的关键人员来完成这些的。这又与城市比较相近：查询办事流程的时候不是去找家族，而是去找固定的机构。也就是说，你首先打听到的一定是“要办xx事得去xx地方”，然后才会慢慢了解到“实际上xx事就是xx家管的，以后直接找他们家就好”。这就是县城的关系网络的特殊之处。

三、县城关系网络与政治生态的关系

政治生态实际上和社会生态是有关联的，如此社会生态必然会导致一个结果：县城的资源实际上大多数掌握在少数家族或者是个人手中，他们也是县城的所谓“名流”。这些人是实际上的资源掌控者。但是同时，资源又并不完全被掌控，还是会有一些汤汤水水被别人捞走，而这些人也在慢慢积累资源，等到某一天发生变故，他们也能跻身“名流”之列。这是一个变化的过程，而且永不停歇。所以管理者就不得不通过和这些“名流”打好关系来推行各种事项，否则就会有办事人员消极怠工的风险。这就是县城很多相对黑暗的关系的由来。（粟鹏）